官场上的成熟与幼稚都表现在哪里?
陈晓光
成熟,看上去很美
成熟好比梯子,能帮你到达某个墙头,在那里,你获得了高度,有了俯视的权力。当然,你也可以继续,把成熟的旗帜插得更高,使人生更丰富、更圆润。人在仕途,成熟不仅是高度,是权力,还是准行证,没这个东西,无论是谁,早晚都得改走别的路。
官场本身是个成熟之场,既有完善的构成机制,也有成熟的运行规则。对场内人而言,成熟是不言自明、无须论证的,你是否成熟,成熟到了什么地步,别人心里绝对有数。在官方的评价用语中,成熟这个词儿用得并不多,这也没多少道理好讲,你是官员,必须站在墙头上,没有这个起码的高度,你还好意思戳在那儿吗!在官场,关于成熟的话题,从来都不是热门,没谁老拿它来说事儿。但是,不说不等于不重要,实际上,成熟是个大课题,成熟的背后堆满了复杂的东西,任谁都马虎不得。
官场的成熟似应有这样几个要点:
首先,得有些智慧。无论大小,多少得有一点儿。这里专提智慧,不讲聪明,因为智慧离成熟最近,聪明则很难说。无论是小聪明,还是王熙凤那样的太过聪明,都和成熟是两回事。人不一定很智慧,但不能笨,和笨人没法儿计较成熟。当然,智慧不等于成熟,成熟却一定要有智慧垫底。有了智慧,才有悟性,才有可能参透玄机,读懂官场百态。
其次,要具备正常的思维。人的差别很大,思维不正常者绝非个别。比如:有人认死理,有人喜欢跟风,还有人自以为是等等。所谓正常,说的是思维应该科学,符合逻辑;应该独立进行,不受干挠;应该全面缜密,不偏倚,不固执。唐初,李世民制造玄武门事件,杀了太子和齐王,随后,下令赦免所有追随者。但是,各地都以为上面在作秀,仍然全力追捕余党。魏征受命安抚河北时,发现河北方面已抓获两人,正准备押解进京。魏征严令无条件放人,同时,还说了一大段话,阐述了他的思考要点、辨识逻辑以及慎重态度。魏征放人之举,备受好评,对平息骚乱产生了积极影响。
再次,要有知错必改的态度。孔子评价颜回时,特别赞赏其“不迁怒,不贰过”。这两条,似可看作成熟的重要指标。人皆有过,闻过则喜很难,但闻过则改却是可行的,也是必须的。出现失误后严格自省,不迁怒他人,不推卸责任;同时认真吸取教训,坚决不犯同样的错误。如此这般地坚持下去,不想成熟都难。在这个问题上,唐太宗李世民做得最好。他曾下令修葺洛阳宫殿,给事中张玄素提出批评,口气强硬,措词严厉,甚至把李世民比作隋炀帝。李毫不计较,真诚批评自己“思之不熟”,并立即中止该建设项目,此后多年,他很少动用民力修宫建殿。
再次,要有审慎笃实的行事风格。少说多做是传统文化的重要观点,孔子曾严厉批判“巧言令色”,主张“讷于言而敏于行”。时至今日,此类观点仍有价值,仍是成熟的应有之义。现在的问题是,很多人喜说厌做,问题还没弄明白,就敢表态,敢下结论。遇有分歧,口水仗没完没了。人如果老是这样,只能离成熟越来越远。真正的成熟,应该坚持审慎价值,看不懂就闭嘴,想好了就去做,构建一种冷静慎重务实的从政格调。
最后,还要有点儿自我调节的功夫。这是真本事,也是最容易露怯的地方。人在仕途,经常要承受荣辱得失,面对进退去留,完全超脱很难。成熟与否,就在于如何处理,能不能想得通,看得开,放得下。因为事实已不可更改,愤懑无济于事。成熟的态度当然是事前力争,事后放下。不服气就自我调节,把情绪理顺,让心态平和,看看天空,想想未来。走出这样的季节,你可能就成熟了。
成熟本身很复杂,不能搞得太过,过了就成了伪成熟。真和伪不是兄弟,而是形和影,伪成熟披着成熟的外衣,做的却是另外的勾当。
有两种情况值得一提:一个是圆滑。这类人很多,有时也得势,时下被称为跟风干部。其特征是专心揣摩上头心思,长于笼络私人感情,善于背后经营运作,遇到矛盾模棱两可,碰到难题不置可否,满嘴大话,不干实事。这种人除了圆滑,几乎看不出别的破绽。比如,武则天时期,苏味道做丞相。该人没有原则,不讲官德,一味地看眼色,观风向,四下讨好,八面玲珑,看似成熟,实则圆滑到了极致。他曾介绍过自己的经验,“大凡处天下事,不要十分明白,但只摸着边棱,在是非可否之间,两下里都占些分数。使其事行之而有利,我固可以安享其成功;使其事行之而有害,我亦可以苟免于罪责。”这就是苏味道从政为官的理念和诀窍,是伪成熟的极端个例。
另一个是自保。也就是利用权势,经营地位名声,保全既得利益。公共事务也用心思,私家诸事更下功夫,公私兼营,两不耽搁,给人一种成熟干练的虚假印象。比如,晋怀帝时期,王衍任司徒、太尉。彼时,朝政混乱,北方石氏政权磨刀霍霍,早有南下之意。王衍对危局看得明白,建议皇帝选一批文武全才,充实地方领导,以巩固中央政权。得到批准后,他假公济私,把两个弟弟安插在荆州和青州,并私下交代:“荆州有江汉之固,青州有负海之险,卿二人在外而吾居中,足以为三窟矣。”在国家危难之际,王衍关注的是自家利益,其狡兔三窟的方案看似周密,实则不堪一击。不久后,王衍被石勒捕获,石问王,西晋因何而亡?王衍又使出狡兔手段,竭力为自己开脱,希望活命。但石勒没上当,当场戳穿谎言,指责王衍:“破坏天下,非君而谁!”是夜被处死。
幼稚,看上去有点儿糗
每天,我们都要做很多事情。过后去想,可能会想出些许尴尬,想得心里没底儿,边想边心生悔意。这些事,大都和幼稚有关,怎么看都有点儿糗。如果你在官路上行走,类似的事儿看上去就会更糗。
官场的幼稚,属非主流形态,就像随手甩下的纸片,抬头就能见到。无论是谁,一不小心,就可能糗上一把,为别人酒后留下谈资笑料。幼稚虽常见,人人也都明白,但又很少有人能说得明白。如果某次考核,你被认定和幼稚有关,那么,你注定与晋升无缘。如果你总在边边角角忙碌,与中心工作不搭界,遇事说不上话,插不上手,这多半也是幼稚惹的祸。领导可能有顾虑,即便人手紧缺,也不敢让你介入。人家对你缺乏信心,担心你把正事做成糗事。
幼稚起因于思想的单薄,根子在于思维有缺陷。幼稚的思维是简单的直线条的,沿着胡同走,不知道迂回,不习惯变通,走到头才发现不是想去的地方。该种思维通常表现为:观察形势不全面,思考问题不周密,说话跑题儿,办事离谱儿。幼稚性思维最常见的毛病就是顾此失彼,片面偏执。比如,谋划一项活动,正确的设计重视过程和细节,对困难有足够的预想;幼稚的方案却偏重结果,强调有利条件,对可能遇到的障碍估计不足。两者优劣,一目了然。思维一旦幼稚起来,可能导致两个后果:一个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,一旦付诸行动,必然阻力重重;另一个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,使其横生枝节,增大解决的难度。
一般说来,幼稚与年龄和经验有关,但官场的幼稚却稍有不同。年轻不一定单纯,年长也免不了要做糗事。经验只是过去的记忆,套用新的问题时,不一定处处有效,有时还会让人犯傻。官场既是场,必然有场的奥秘,有时,这种奥秘会掩住真相,误导人作出幼稚的判断。唐高祖李渊久经风霜,早修炼得刀枪不入,但在晚年,围绕选立太子问题,却多有幼稚之举。他早已选定长子李建成,后又看好老二李世民,私下里多次以天下相许。事情本来简单,经他一折腾,马上变得复杂起来。当两子争锋、局面将要失控时,他又异想天开,酝酿了两个更离谱的方案,一个是把天下一分为二,让老大在长安当头,老二去洛阳称霸;另一个是让老二接班,把老大弄到蜀国当王。问题既已复杂,李渊却想简单处理,屡犯低级幼稚的错误。玄武门血案的发生,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官场有各种规则,领导也有不同风格,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,譬如迷局之类。人在官场,必须适应领导,顺应环境,准确品读潜在的意味。如若不然,说不定就得幼稚一次或者若干次。毕竟,你要按领导意图办事,按客观规律办事。你若想有所作为,借助某事火上一把,那就更要把事情本身理理清楚,把相关的东西搞搞明白,这样你才能干得漂亮,才能火得起来。如果只是一厢情愿,轻举盲动,就陷入了想当然的误区。
想当然是一种典型的幼稚。楚汉相争时,韩信率部队奔袭赵国,赵国丞相陈余本是儒生,有想当然的毛玻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长途跋涉,兵少而疲,自家有20万人马,胜负明摆着的。为此,他谢绝一切奇谋巧计,在家门口摆开阵式,专等着吃掉对方。结果却被对方吃掉,赵国一战而亡。想当然是一种幼稚病,病者总是从个人意愿出发,以为自己怎么想,别人就一定那样想。事实上,不谋而合的多是个案,且只发生在智者层面,分歧却是常态。一般情况下,你以为正确的,别人不一定赞同,你认为可行的,上面不一定认可。北齐时期,有个叫高长恭的官员,功勋卓著,受到皇帝猜忌,活得很没意思。为了避祸,他故意违法敛财,自毁声誉,并盼望上头早点儿治他贪敛之罪,他想当然地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一死。然而,他以小罪避大祸的设计,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,别人可没这么想。皇帝什么也不问,愣是把他杀了。皇帝杀人不要理由。
官场是精英集聚的场所,是智力比拼与竞争的平台,人际关系微妙,最忌感情用事,任何冲动盲目以及情绪化都可能留下不良痕迹,都将被列入幼稚的黑名单。你可以有个性,有锋芒,大刀阔斧做事,但必须依理而行,不能冲动任性,不能突破群体所认可的底线。感情用事所引发的幼稚行为随时可见,比如,得到表扬,就满世界张扬;受了批评,就解释个没完;荣辱临身,就言行失据,表现过火;境况顺利时,就目空一切,遇到挫折,就心灰意冷,等等。凡此种种,只要沾上其中的某条,就足以说明你修炼不足,幼稚尚存。
幼稚者极易被人利用,受到意外伤害。曹魏时期,曹植受宠,其兄曹丕很妒忌。某次,曹操要组织一次军事行动,拟派儿子曹植率队前行。曹丕得知消息后,马上请曹植喝酒。曹植虽然才高八斗,政治上却不内行,没品出这场酒宴的特殊味道,结果喝高了,酣睡不醒。曹操很失望,在改派他人带兵出征的同时,也彻底打消了让曹植接班的念头。
谁都希望自己远离糗事,活得明亮圆润,像满月一样被人欣赏。但在此之前,你还得受些磨难,穿过幼稚的胡同,成熟就在前面候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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